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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6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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變化極多,便是隔著一條河一個村兒,只怕口音都是不同的,因此外鄉人極難聽懂,黛玉十年居住京城,吳儂軟語中早就不覆昔日純正,夾雜了一點兒京片子的味道,更顯得清脆玲瓏,別有一番韻致,卻也難怪那書生說二人乃是外鄉人。

黛玉瞅著眼前這個青年年方二十餘歲,眉目文秀,並不因落魄而損折半分氣度,心裏有幾分好奇,自然也沒錯過他眉宇間蘊含的一絲狡黠,含笑道:“這話怎麽說的?”

兩夫妻本在街市上游逛,如今微雨初落,落紅繽紛,景致雖美,卻無人肯為美景而停頓腳步,只顧著形容得體,因此紙傘如花,悄然綻放,而未曾打雨傘的夫妻兩個人才風流,自然惹人註目,難怪那青年搭話。

只是他眉宇間的那絲狡黠,卻讓黛玉知道,必定非尋常之人。

那青年目光輕輕一轉,見徐若凡夫妻氣宇不凡,頓生好感,笑道:“我們姑蘇可是鐘靈毓秀之地,天下文人雅士之首,不知道出了多少才子佳人呢!每每有詩社集市,其間以文會友,書畫琳瑯,最是讓人讚嘆不絕。”

聽他這麽一說,黛玉倒是更好奇了起來,言語有些俏皮地笑道:“那我倒是想聽聽有什麽詩社集市了。”

那青年忙笑道:“外地人豈知本地規矩?春有新蘭、桃花、牡丹三社,夏有芍藥、芭蕉、荷花三市,秋有丹桂飄香、海棠晚麗二會,冬有臘梅花會;餘者正月花燈會、二月花朝宴、三月清明市、四月踐花席、五月龍舟賽、六月觀音進香、七月梧桐棲鳳、八月中秋賞月、九月重陽登高,更別提還有許多才子佳人大大小小的詩會詞社了。不過最出彩的卻是花朝節,可惜兩位錯過了。”

“今年錯過了,明年還有呢!”徐若凡淡淡地道,俊氣的臉上微微有些泛黑,不喜旁人對他娘子長篇大論,況且眼前這個人,倒是有幾分面善。

那青年一怔,隨即笑道:“公子說得極是,倒是小生糊塗了。”

黛玉卻是聽得津津有味兒,又笑問道:“為何花朝節最出色?可有什麽趣聞兒沒有?如今可有什麽好去處,讓我們這兩個外鄉人去長長見識?”

“夫人問小生,可是問對了!”

那青年擊掌笑道:“花朝節是百花的生日,試問哪一個女孩子家不喜愛?自是最熱鬧得緊了。如今雖沒花朝節,倒是前頭太湖畔百花洲有個芭蕉市,今年卻多了個極清秀的少年,寫得一手好詩,登門求詩詞的人多不勝數。”

說著也不管他賣書畫的攤子,卻踱步長聲吟道:“粉墮百花洲,香殘燕子樓。一團團逐對成球。漂泊亦如人命薄,空繾綣,說風流!草木也知愁,韶華竟白頭!嘆今生誰拾誰收?嫁與東風春不管,憑爾去,忍淹留。”

徐若凡只覺得耳熟,黛玉卻神色怔忡不定,失聲道:“這是誰作的?”

何以當年柳絮填詞,竟會流傳至江南?被傳為他人所作?

“原來夫人也是識貨之人,倒是識得這首小詞纏綿悲淒,嫵媚清致。”那青年見到黛玉雖戴面紗,卻大為失色,心中很是得意,道:“那少年還作得極多好詩詞呢,尤其是‘偷來梨蕊三分白,借得梅花一縷魂’最為風流別致。”

黛玉已不耐煩多聽,只是又問道:“那少年在太湖畔的百花洲?”

心中卻是揣測不已,能作出這些詩詞來,必定是曾在大觀園中相處之人,一個極清秀的少年,莫非竟是落船失蹤的賈寶玉?

可是,天底下果然有這般巧合的事情麽?

那青年點點頭,眼裏對絕妙好詞也是一臉狂熱,道:“可不是在那裏!”

一面讚嘆,一面又道:“小生雖是書香世家,只怕也不及那少年錦繡滿心。”

徐若凡沈吟片刻,拉著黛玉的手道:“既然你想去,我帶你過去。”

初時聽到柳絮詞他只絕耳熟卻並未想起,可是那句絕代風流的百海棠詩他卻是刻骨銘心,不管那少年是誰,總歸與大觀園脫不開的瓜葛。

黛玉略略有些兒躊躇,道:“若是寶玉也還罷了,總歸兄妹一場,也好讓外祖母與紫鵑放心些。只是若是旁人,我又不喜見面,省得生是非。”

徐若凡手上一緊,淡笑道:“他明我們暗,見與不見,取決於你我。”

心似明鏡臺,頗為諒解黛玉對賈母殘存的一縷孝心,因此說完便對那青年拱手笑道:“兄臺口中所言的少年,只怕是在下娘子的故人,若是兄臺閑暇,能否為在下指路?”

那青年面色尷尬,正欲答話,就聽到清鸞氣急敗壞地趕了過來,道:“該死的,你在我們將軍夫人跟前胡言亂語什麽?”

手裏還抱著新買的一把油紙傘,雨絲紛亂,青絲濕額,顯然極是匆忙。

黛玉奇道:“清鸞你認得他?”

清鸞細細地打起了油紙傘,微雨後的薔薇悄然綻放,撇嘴道:“誰認得他呢?我不過一個丫頭罷了,可不認得這位京城中遠至姑蘇定居的權貴公子。”

語音嬌柔,可是怨氣甚重,雖然否認,可依然是認得之人。

果然那青年已經道:“清鸞,你可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,怎談不認得?”

黛玉微微一愕,清鸞卻面紅似火,怒道:“誰是你媳婦兒,可別胡說八道!”

那青年目光滴溜溜一轉,對徐若凡與黛玉淒淒然然地道:“夫人可瞧見了,小媳婦兒不認賬,小生也算是才貌俱全,可如今偏偏夫身未明呢!”

黛玉不禁“撲哧”一笑,瞧這形狀,倒是一對歡喜冤家。

只聽清鸞啐了一口,道:“在夫人跟前裝什麽?仔細栽了跟頭磕了牙!”

說著對黛玉道:“他是陳也俊,家中原是京官兒,和我沒半分幹系的。”

陳也俊卻嚷道:“何嘗沒幹系的?你我原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,幹系可是大著呢!”

黛玉聞言,打量了那青年幾眼,方想起秦可卿喪禮後寶玉曾提起過有極多的王孫公子來吊唁,其中有衛若蘭馮紫英陳也俊,想必說的就是他了。

想通此關節,黛玉忙問道:“陳公子方才說的少年,可是我表兄賈寶玉?”

若是陳也俊,理應識得寶玉才是,也更好打探了。

果然那陳也俊頷首道:“正是賈世兄。”

黛玉面色怔然。

如今自己已是徐家婦,而寶玉,也早就有了紫鵑,乃至於未出世的孩子,失蹤至今,誰也沒有想到,如今卻會在姑蘇,這塊自己的家鄉再見面。

船沈人亡極多,他也必定經歷了一番事情,方流落至此罷?

昔日的公子哥兒,至今又是依靠什麽謀生的呢?

清鸞狐疑地瞪著他,道:“沒頭沒腦的,你攔著將軍和夫人做什麽?”

陳也俊大叫冤枉:“我何嘗攔著了?不過在這裏賣一些賈世兄的書畫,遇雨收攤,偶然遇見徐將軍與徐夫人,閑談幾句罷了。”

清鸞滿臉懷疑之色,道:“我可不信你無緣無故在這裏與將軍和夫人閑談。”

“既然你說不是,那便不是罷!”陳也俊倒也轉得快,隨即對徐若凡與黛玉彎腰行禮,笑道:“遠遠就看到清鸞跟著將軍與夫人身後,心裏猜測到了,適才聽到夫人言談,在下班門弄斧賣弄一番,將軍與夫人別見怪才好。”

黛玉忍住笑道:“我們倒是無妨,只是我們清鸞可惱得很呢!”

陳也俊聞言,瞅著清鸞臭臭的臉色,苦著臉道:“來了姑蘇幾回了,也沒見她有一二分好臉色,總說她是做丫頭的,非要聽主子吩咐不可。好容易將軍與夫人回來了,好歹成全了在下才是。”

聽他語氣裏蘊含的意思兒,倒是清鸞故意為難了他似的。

黛玉擺擺手,道:“你們的事情,你們自己料理便是。倒是陳公子,那寶玉可好?如何不曾送個消息回京的?讓家中老祖母徒添擔憂?”

陳也俊卻默然了半晌,才嘆道:“何嘗不曾說過他的?只是他不願意罷了。”

徐若凡冷冷地道:“既然如此,就帶我們去見見他罷了。”

雖然明知黛玉與寶玉再沒瓜葛,但是瞧見黛玉如此,心裏還是不痛快。

清鸞本性聰穎,聽了個大概,又將素日的消息一對應,明白了個七七八八,插口道:“卻原來那個娘娘腔兒是夫人的表哥?只是怎麽卻沒夫人半分靈性兒?”

黛玉輕笑道:“清鸞也見過他?”

清鸞點點頭,一面推開陳也俊,一面給黛玉夫妻帶路,一面才道:“但凡是常常進城裏的,誰不知道那個什麽瀟湘公子,名兒倒是風雅,詩詞也清秀,只不過,我可不信那是他作出來的詩詞!”

聽到“瀟湘公子”四個字,黛玉不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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